徐阶愣了一刹,缓缓皱了眉,看着张居正道:“你好歹也入宫数月,难道还不知其中忌讳么?”
杨慎这个名字,在朝中既是无数人心向神往的存在,更是连名字都不能谈及的忌讳。
当年朱厚熜十五六岁登基的时候,杨慎的父亲杨廷和带头闹了一出‘大议礼’事件,简单来说就是逼着这少年认个新爹。
朱厚熜哪里是个吃素的主,前脚气的三朝元老杨廷和彻底撂挑子,后脚就给那依旧带着数百文官哭惨闹事的杨慎赐了两轮廷杖,然后把他贬去了云南。
要不是当年打他屁股的那侍卫曾经得过杨老爷子的恩典,私底下留了力气,这杨慎早就成了宫墙外的一缕幽魂了。
皇帝大人是个记仇的主,逢年过节以及没事闲的时候都要问问身边的近臣——
“杨慎过得怎么样?还活着么?”
一溜儿大臣就纷纷摆出苦大仇深的脸,表示这孙子过的可糟心了,要吃没吃要喝没喝,衣服都穿的是破布,皇上您就放心吧。
每听到这种话,朱厚熜就露出一脸‘嗯朕满足了’的表情。
然而比起让皇上勃然大怒的罪名,杨慎之名可以流传百年的原因,在于他世出无二的才华。
策论、军政、六艺、百家,似乎一切都对他而言可以信手拈来,百来个家丁散兵在他的手下,便能平定了一整个乡县的叛乱。
严世藩被誉为京中第一鬼才,擅长的是揣度圣意、撰写青词,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头,那是因为皇上他老人家太喜怒无常,没事又喜欢给下属递条子问话,偏偏所有问题都没头没尾,有时候甚至连主语都没有,鬼都读不懂他在问什么——偏偏这胖子就看得懂。
张居正作为一代状元,不仅拿到了比杨廷和更为强悍的中举记录,还未及冠便考取了功名,一手好文章更是写的让首辅都为之青睐,为官数月还被皇上提拔到了吏部,可以说是前途无量。
但是与他们相比,杨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才,以及天才。
仕途上忌讳官员之子考取较高的功名,因为会有受贿的嫌疑,但是这位仁兄不仅金榜第一,还是连着考中了两次状元。
第一次题名时烛花烧坏了考卷,让他抱憾而归,但第二次的文章却更令人激赏——毕竟他十二岁便能写出‘青楼断红粉之魂,白日照翠苔之骨’。
在他被贬到云南,一路被押解到湖北江陵的时候,又随手写了一首词,当即被传唱到了全国。
——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,是非成败转头空,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
得亏朱厚熜平日不去民间游玩,不然知道真相之后,得气的派锦衣卫再快马行至云南抽他屁股去。
很明显,如果这时候徐阶凑皇上跟前谈杨慎的事儿,只会让那暴脾□□帝上去就是一脚,纯粹是给双方添堵。
张居正看着老师一脸责问的表情,并没有退缩的意思,他低头轻笑了一声,缓缓道:“老师,我前两天……看见了一根柱子。”
徐阶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么一茬,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,脸上也变了神色:“你难道看见了……”
“我那天在六部办完差事之后,找了处地方歇歇脚,”张居正依旧低着头,低声笑道:“旁侧的柱子上刻了八个小字——‘徐阶小人,永不叙用’。”
敢在这种地方刻字的,也只有皇上身边的人了。
似乎……从前皇上对徐阶也意见相当的大啊。
徐阶听了这话,不由得有些尴尬。
曾经他得罪了当时的权臣张璁,对方直接跑到皇上跟前狠狠告了一状,直接让朱厚熜跟着相当激动,让身旁的小太监在旁边刻了八个字,当即把自己贬去了福建。
没想到十年之后,这种东西……居然被自己学生给看见了。
但皇上既然能让自己回来当礼部尚书……那未必会容不下这杨慎。
徐阶转过弯来,眼睛不由得一亮。
张居正抬起头,忍着笑轻声道:“就算请杨先生回来,那也得由皇上亲自来请。”
正如晏晚所预料到的,过了八天之后,京中又收到了鞑靼撤兵的消息。
朱厚熜虽说松了一口气,清楚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还算稳,但也忍不住有些揪心。
那些蛀虫贪了这么些年空饷,当真把这朝中的军力快给架空了。
倘若真如她所言,这仗还要断断续续打到明年去,未必自己这边撑得住。
万一提前把其他省的守军拉过来驻防,别的藩王趁机叛乱怎么办呢?
晏晚这几天简直就没完整睡过一觉,虽然皇上在偏殿给她批了个厢房供她打个盹,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拎着她跟着一众谋臣商量大事小事。
浓茶喝了六壶之后,就好像不再管用了。
有时候晏晚直接靠着写着军机的信纸迷迷糊糊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,身边的大人们换了一批,结果还都带着一溜问题等着问她。
“你算的出来鞑靼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再来么?”
“他们大本营在哪?姑娘您给我比划下地方?”
“什么?他们真的只有一万精骑?!”
朱厚熜把一溜老臣们都安排过来,自己倒是放下心来好好睡了个觉。
八天一过,晏晚得空也溜了出去,抱着枕头就昏睡了过去,连皇帝又派人找上门来了都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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